江氏冷冷一笑,“太后?她哪里是在意我儿,不过是因为姑母临去前留下了话,说芙希是我们江家唯一的血脉,让陛下千万照顾着,否则她又怎么会那般在意?旁人不清楚,嬷嬷你还不清楚,她是巴不得我儿出事的,陛下如今尚未大婚,后位悬空,她还怕我儿抢了她侄女的位子!”
宋嬷嬷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看向四周,确定屋子里再无旁人,不由松了口气,这才道,“其实论理,咱们姑娘是白家嫡女,又是江家人,与陛下更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而太后娘娘的侄女是武威将军之女,我九风素来重文轻武,不论是论身份还是论相貌品行,咱们姑娘是远远胜过刘家小姐的,未尝没有登上后位的机会,可惜……”
“可惜她一心只惦记着慕容衍那个小子!”江氏脸色难看,“慕容家如今都快败了,一心只想着慕容衍娶了芙儿好东山再起,这如意算盘打的着实精明!要不是舍不得芙儿,我哪里肯让慕容衍那小子进府,进府也就罢了,还与白七那个孽障纠缠不休,害的我儿受足了委屈,简直是混账东西!”
宋嬷嬷叹了口气,“夫人最疼的便是姑娘,哪里舍得姑娘受一点委屈,其实夫人心知肚明,老爷是极想姑娘去争一争后位的,夫人偏装作不知道,就由着姑娘的心意。”
江氏微微闭眼,“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自打她生下来,恨不能将天上的星星摘给她,她又是那么个惹人疼爱的好孩子,我怎么能不心疼她。”
望着手上的白玉镯子,江氏又叹了口气,“嬷嬷是知道我的,当初我嫁人时,便是父母之命,稀里糊涂的便嫁了过来,这些年日子虽说舒坦,到底是有几分意不平的,芙儿是我独养女儿,她既有机会选,我自然是要帮着她的,女子一辈子,最难的便是嫁的有情郎,慕容衍虽然混账了些,禀性倒是不坏,芙儿若是嫁了他,既遂了她的心意,又能时时在我面前,也是一桩好事。那些前程远景都是虚的,唯有儿女在身边,才是实打实的幸事。”
“夫人说的极是。”
江氏目光在小几上的物事上落了落,微微皱眉,“这样罢,明日你亲自去韩尚宫家中一趟,多送些东西,让韩尚宫势必打探一些消息出来,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芙儿受伤的事可不能宣扬出去,女儿家的相貌最是要紧,即便那韩大夫保证能让我儿恢复如初,被传扬出去,难保有那些碎嘴小人胡说八道。”
宋嬷嬷脸色一正,“我明日一早便去。”
话音落下刹那,门外传来低低的急促扣门声,宋嬷嬷过去开门一看,见是她的徒弟,也是江氏的心腹翠柳,不由微微皱眉,“怎么了?”
翠柳朝江氏拜了拜,“夫人,刚前院的小德子送来消息,说慕容家的长公子去求见老爷了。”
江氏眉头微皱,“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小德子没有听全,但大抵意思是,慕容家的长公子想要求取七姑娘!”
江氏霍然起身,“什么?”
宋嬷嬷忙道,“他听的可真切?”
“真真切切的,长公子还在老爷书房里跪着呢。”
宋嬷嬷微急,看向江氏,“夫人,这慕容公子怎么这般糊涂,这要是传扬出去……就算姑娘日后嫁入了慕容家,怕是也要给人碎嘴的,况且咱们姑娘心高气傲的,若是听了消息,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江氏面色难看,“去,让人将前院死死把住,但凡有可能听到一丝动静的,都严密看管起来,这件事决不能外泄!”
翠柳应了声,急匆匆的就要离开,门一开,望见站在门口神情惘然的年轻女子,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吓的跪倒在地,“姑娘!”
白芙希低头,定定望着跪在地上的翠柳,“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翠柳怯怯抬眼,下意识望向宋嬷嬷。
哐!
长剑出鞘,剑若流鸿,竟直直指在翠柳身前,“我问你,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翠柳骇的面色惨白,慌声道,“是,是真的,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宋嬷嬷忙上前道,“姑娘莫急,或许是小德子听岔了也是有的,姑娘您先坐着,我这就派人去打探打探消息,慕容公子不是那等糊涂人……”
白芙希怔怔抬眼,望向宋嬷嬷,素来骄傲的女子脸上竟露出一丝彷徨,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死死盯住宋嬷嬷,“有可能听岔了?”
宋嬷嬷硬着头皮道,“自然是有可能的。”
江氏也上前,望着女儿苍白的面颊,心疼的不能自已,咬牙道,“自然是听岔了,他怎么可能向七丫头求亲?他又不是傻了!”
白芙希下意识抚上自己蒙着面纱的脸颊,喃喃的道,“可是我的脸……娘,他会不会因为我的脸,所以不愿意见着我?”
“韩大夫说了,你的脸不出半年,便能恢复如常,照样还是花容月貌!他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个不肯见你!”
“那便是因为白七的话?他信了她的话,以为那些事都是我做的,以为我是个恶毒的女人?”
江氏面色变了变,“白七水性杨花,自己坏了名节,她说的都是一些疯话!慕容衍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相信她说的那些疯话!”
“那、那为什么?娘,我心里只有他,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去找白七?我哪里不如她!”
“白七给你提鞋都不配,她哪里能和你比!芙儿莫怕,不说求亲的是假话,就算是真的,娘也有法子让他三媒六聘迎娶你入门!”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娘替你做主!”
“娘!”白芙希眼眶一热,手中长剑哐当一声落地,埋进江氏怀里嚎啕大哭,“娘,娘!”
江氏望着怀里脆弱的仿佛不堪一击的女儿,登时心痛如刀绞。
白芙希是她娇宠大的女儿,自幼便是养尊处优,骄傲的仿佛凤凰,可这样骄傲的凤凰,如今起像是折了翼,如此患得患失,哪里还有当初的华彩!
这一切都是白七那个孽障造成的!
江氏强压下心头的愤恨,亲自扶着白芙希进屋休息,好不容易安抚着白芙希睡下,前去打探消息的宋嬷嬷已经赶了回来。
江氏亲自替白芙希掩好被子,走出屋子,问,“怎么回事?”
宋嬷嬷面色难看,“小德子说的确有其事,慕容公子还在老爷书房里跪着,我已经命人守住了前院,只要老爷不说,慕容公子不说,这件事绝无旁人知晓。”
“这该死的混账东西!”
“夫人,如今可该怎么办?”
“老爷那边我去说,你让人速去慕容府,将这件事告诉慕容家的老太君,慕容衍做出这等糊涂事,一定是瞒着家里人的,我就不相信慕容家也容他在这里胡闹!”
“是!”
宋嬷嬷转身便要走,江氏转了一圈,喊住宋嬷嬷,“等等,你现在出去寻个媒婆,立刻去寻一门亲事,我明日便将白七发嫁出去,解铃还须系铃人,白七嫁了人,我看慕容衍还向谁求亲!”
“这……可这仓促之间,去哪里去寻合适的人?七姑娘到底是府里姑娘,又是养在二夫人名下,再加上前些时候的事,老爷正觉得对不住七姑娘,若是寻常人,老爷那边怕也是不容易允许吧。”常嬷嬷担忧的道。
江氏眸光一转,忽的冷笑了一声,“我倒是有个现成的人选。”
“夫人说的是?”
“你去拿我的拜帖,去云侯府,面见大夫人,明明白白的告诉她白七贞洁已毁,又不能练武了,她自然会心动的。”
常嬷嬷眼睛一亮,“夫人说的是云侯府的二爷?说起来,那位二爷本就是庶出,身体又弱,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都不知能活多久,如果不是云侯爷突然暴毙,云侯府也容不得他出来掌事,也是个倒霉的,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怕是老爷不答应罢?”
“有何不答应的,侯府庶子,未曾婚嫁,又是个安分的,最适合白七这般不安分的。”
“可云侯夫人会同意?云侯夫人可是宰相之女,贵不可言,七姑娘不过是个庶女,云侯夫人怕是不乐意让她做妯娌吧,就算她同意,怕是那位二爷也不乐意。”
“云侯夫人自然是乐意的,她儿子渐长,势必要袭爵的,而那二爷便是她儿子最大的绊脚石,有了白七这样的妻子,想必他也没脸面争爵位了,而且我想着,她也有法子让他乐意,云侯过世这么多年,那位二爷都不能真正掌事,显然是个没成算的,拿捏起来也容易,不过这也与我们无干。”江氏想了想,“不过以防万一,你也去寻几个普通人家的,最好是与我江家有瓜葛的,日后收拾七丫头也容易,她害我儿如此凄惨,我定不能绕了她的!”
宋嬷嬷忙应了声,匆匆离开。
江氏冷冷一笑,笑意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