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太硬,香精味太浓,什锦太甜腻……但就算这样,粗制的什锦糕还是很顺畅自然的入喉进腹,甚至连一丁点的不适都没有,可想而知这具身体被苛待了多久。
她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了,皱眉搁下,把丹朱端上来的茶水当漱口水用,好不容易把满口甜腻清掉,嘴里已经全是粗制茶水的苦麻。
果断放下杯子,无意中瞥见自己的手,削瘦黑瘦的手还沾着点糕点屑子,在月色下也显不出半点好看,干枯的像是爪子,丑陋而陌生。她叹了口气,干脆走到院子井台边洗手,井台有些年头了,厚厚的青苔覆在四围,显然很少有人来。
不知是地域还是节气的缘故,井水很高,稍一伸手就能碰到水面,冰凉冰凉的井水在月色下微微荡漾,水里倒映的月影支离破碎,暮霭沉沉云烟卷浮,甚至没有一颗星与它交相辉映,而她似乎也成了地面上的一轮新月,四周风起云涌刀光剑影,寻觅不到可以奔行的方向。
天地之大,她却孑然一身。
眼底忽然有了泪。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虽然惫懒,却也是真心想将研究所发展壮大,她虽然不勤奋,也是尽可能的学做一个为大丰百姓考虑的女帝,即便她做的不完美,直接告诉她就是了,一次两次,都要以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她。
她也是会痛的。
一滴泪,轻轻滑落,落入冰凉的水中,蔓延开来柔软的涟漪,一圈一圈,慢慢延展开来,撞上井壁,重又反撞回来,周而复始,仿佛生命轮回。
她慢慢的舒了口气,纤长的睫毛眨了眨,轻轻眨落眼底薄薄的水意与对未来的茫然无措,她只能给她自己很短的时间沉溺于软弱与痛苦,然后便要彻底忘掉。
她还活着,她还得义无返顾的前行,没有多少时间给她伤春悲秋。
几百年前的天下共主天御皇族如今势力渐微,退守江南偏安一隅,大丰、隆庆、大雍、大周、尧国、九风六个诸侯国羽翼已丰,早已不受天御钳制各自立国,于天御,不过尽个名义而已。而六国之中,如今当属大丰的势力最强。
她还在时,与天御皇长孙长孙曜有过约定,更知道天御其实是个烫手山芋,轻易触碰不得,所以大丰与天御平安无事,而如今,凤临猗已死,凤灵双又是个蠢货,君亦沉当政,恐怕不久之后便有兵戈之祸。不过虽然君亦沉野心勃勃,天御的长孙扶风应该也不会坐以待毙,一时半会之间,应该还有一段安稳日子。
两国相争是大事,君亦沉或许还会徐徐图之,但对她的势力,他却会第一时间加以清除。幸好她死的也算是惊天动地,君亦沉想瞒也瞒不住,图佐与风万宁应该会有相应的举措,以他们的能力,即便有损失,应该也能在可控范围之内,君亦沉占不了多少便宜。
现在比较危险的,反而是念娘那边。
当初为了保密,念娘的行踪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连图佐与风万宁都没有透露,但君亦沉心机深沉心细如发,难保他不会抓住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即便念娘身边有雷恩保护,也绝不是绝对的安全。
她微微定神,将焦虑强行压下去。
她必须要冷静。
大丰与九风一南一北,中间隔了隆庆大雍天御赐三国,即便是快马连奔,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且不说她现在的状况根本没办法长途奔行,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连九风的通关令都没有,如何离开九风都是问题。
七国之中,九风的国禁最严,九风通关令的管理更是严格,而她如今不过是白家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即便白家与九风皇族有联系,跟她也没什么关系,难道她冲进皇宫虎躯一震,九风皇帝就俯首投降乖乖听话,又不是抖M……
白初漪自己被自己逗乐了,乐了一阵,伸了个懒腰才要起什么,忽然听见低低的啜泣声,像是自门外传来的。
她心中一动,循着声音慢慢走到侧边边,隔着破旧的木门隐约看见门外草丛里蹲着一个人,那人身前,火光微亮,似在烧着什么。
她微微睐眼,才要开口,不知哪里的忽的一声重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落了地。
门外那人惊慌忙站起,几脚踩熄了地上的火苗,头也不回的逃进黑夜之中,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白初漪直起身,回头,眸光似电直直射向井台,眸里已经带上冷兵器的锐光!
朦胧月色下,白衣俊美少年坐在井台边上,单腿曲着,一块石头在手上抛来抛去,月白色的衣袂在夜风中悠悠荡起,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月晕,又像是在月色中朦胧而起的碎玉流冰,愈发显得眉眼清俊,清贵高华。
少年相貌生的极好,俊美仿佛玉雕一般,最让人心悸的却是他的眼,细长的凤眸,漆黑而深邃,眸光流转间像是蕴开千山万水,波澜起伏出万千风华。
十分出众的少年,最难得的是,他的气质干净清朗,让人生不出半点恶感。
白初漪却微微皱眉。
她本以为是刚才那红衣男子,没想到不知从哪里蹦出这么号人物出来。
不管如何,都是麻烦。
白初漪默默为白衣少年注上代号,心底隐隐失落,她一直有些在意刚才那个红衣男子给她那阵得的的浮光掠影似的熟悉感,如若能再见,或许能为自己解惑。
既然是无关紧要的麻烦,她也不预备搭理,拉开侧门走到角落,灭火灭的匆忙,灰烬中还有一点红芒亮着,白初漪立刻扒拉了出来,发现那似乎是一块布料的边角料,不过半个巴掌大小,但以她多年养尊处优的眼光来看,那料子质地十分不错。
这么好的料子,烧了岂不可惜?
“你胆子倒是真大。”旁边突然有人说话,声音清朗,仿佛雨后新日,十分好听。“你就不怕这又是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