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衍怔在原地，看陌生人似的看着冷静凉薄的黑瘦少女，一股念头不可抑制的生起，黯淡的眸子迸出希望的光芒，“初漪，如果我明白了，我们是不是可以……”
脊背突然涌上一股寒意，多年习武的本能令慕容衍霍然转身，几乎是直觉意识的回身护住白初漪，“谁在那里！”
几乎是同时，眼前人影微闪，刺亮的寒芒跃进眼底，他还没反应过来，肩膀被人自后方大力一扯，整个人不由自主往旁边一偏，尖锐刺尖划破衣帛，原本应该刺入心脏的刺刃在他胸口拉曳出一道手掌长短的破口，瞬间便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的润红！
割裂剧痛让他意识有一瞬间的恍惚，隐约间似乎听见来人低嗤了声，紧接着被他护在身后的白初漪猛地跃出，单薄的灰衣衣袂微扬，动作竟然异乎寻常的轻盈敏捷，恍若林间最灵敏的野豹！
电光石火间，白初漪一掌狠狠劈上来人的胸口！
来人低咦了声，似乎也没想到看起来娇怯虚弱的白初漪会出手，本能后退一步。几乎是同时，一床宽大的厚棉被当头盖下，黑压压的压下来！
他不屑嗤笑了声，“雕虫小技！”想也不想挥手去拦，就在这一瞬间，嗤啦一声轻响，尖锐簪尖钻破棉被，径直刺入他的心脏！
来势凶猛却无声，仿佛寒冰的温柔，又如执刀的少女，势如破竹神情平静，黑瘦苍白的小脸上隐隐带笑，半点杀意都没有，却更令人不寒而栗。
黑衣人杀人无数，却陡然恐惧起来，恐惧让他失去了杀手该有的从容，想也不想三棱刺狠刺出去！
嗤！
嗤！
前后两声，差之毫厘。
尖刺刺破皮肤的声音在寂静中仿佛振聋发聩！
突兀而来的钻心刺痛令黑衣人瞳孔倏地放大，但更让他绝望的是，他分明已经刺中了，但眼前的黑瘦少女却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眼神冰冷带寒，执着簪子的手稳定的令人胆寒，带着同归于尽的悍厉！
混杂着胆寒的绝望以及心脏的绞痛让黑衣人不受控制痉挛抽搐起来，身体一仰，如同死鱼一般软绵绵跌躺在地，眼底都全是不敢置信的惊恐。
仓促一瞬，胜负已分。
这一幕当事人觉得漫长，但实际上只在电光石火间，等慕容衍捂着胸口挣扎着从地上爬坐起来，抬眼一看蓦然怔住。
黑衣人匍匐倒地，黑瘦少女握着簪子定定看着黑衣人的尸身，神色冷酷冰寒，鲜血顺着簪尖一滴一滴坠落在地，鲜血不断从左肩处的伤口涌出来，大片灰色衣服早就被染成令人心惊的血红，屋子里浓重的血腥气逐渐蔓延开来，混合着白初漪刚才呕出的秽物，味道愈发恶心腥臭，她却仿佛完全没有感觉，漠然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灰衣人，恍若……地狱来的修罗。
“初……初漪？”
只着着单衣的黑瘦少女慢吞吞的回过头，冷冷看着看着满身是血的慕容衍，漂亮的杏眸里水波不兴，黑沉沉的深邃不见底，像是潜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野物！
慕容衍心口突然狂跳起来，喃喃低道，“你……你到底是谁？”
“姑娘？”外面突然有丫鬟焦急低唤。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波澜不惊的杏眸里陡然泛开涟漪，白初漪陡然回过神，一眼望见地上的灰衣人，下意识后退一步。
当她还是凤临猗的时候，手上也曾沾染过人命，并不惧怕杀人，但当簪子刺入灰衣人要害，她竟不由自主的兴奋，仿佛骨子里的嗜血被唤醒。这样阴郁煞冷的情绪，不该是她的！
“姑娘！”
白初漪望了眼慕容衍，压下所有情绪，慢慢挪到门边，“进来！”
扎着双环髻的小丫头用力推开门，第一眼就看见地上灰衣人的尸身，口还未完全张开，脖颈一凉！
“别出声。”
小丫头惊惧望着抵着自己脖颈的簪子，赶紧点头。她约莫十二三岁，生的圆润结实，圆圆的小脸憨厚老实，眉心一点红痣，倒是添了几分讨喜，像是胖墩墩的福娃娃。
白初漪盯着那红痣，微微睐眼—似乎在哪里见过？
还没来得及搜索资料库，身前小丫头突然一动，身形灵活，白初漪猝不及防，竟被她滑脱了出去，就见一把抱住旁边桌上的青花瓷瓶。
白初漪眸光骤冷，才要出手，就听哐当一声，青花瓷瓶狠狠砸上不知何时已经挣扎起身的慕容衍的脑袋，小丫头叉腰大喝，“负心汉，砸死你！”
慕容衍捂着血淋淋的脑袋，身体晃了晃，手中长剑哐当落地，一头栽倒在地！
“……”
惊变发生的太快，饶是白初漪都顿了顿，才要上前查看，小丫鬟嘟嘟嘴，“姑娘别担心，没死，晕了。”
白初漪微讶。
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慕容衍只是晕了过去，可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怎么看得出来……她不由挑眉回头，却见小丫头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根粗绳，结结实实的将灰衣人捆了起来，手法老练动作熟稔，显然是个老手，而且神情虔诚眼神狂热，看着灰衣人像是看着一块上好的五花肉，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说什么。
白初漪的眸里闪过一丝锐芒，语气却懒，“你说什么呢？”
小丫头一阵扭捏，好一会羞涩的道，“姑娘，我就是觉得他生的特别好。”
白初漪默了默，灰衣人身形削瘦，个子比寻常男子还要矮一些，脸又蒙着，也能看得出生的好？
小丫头红着脸解释，“我爹说了，这种人个子不高，又瘦，搬起来轻松，坑又不需要挖很大，待会不用您动手，我一个人就能搬的动，我屋后面就是茅厕，很少人去的，埋那里最好。”
白初漪终于想起来了。
小丫头唤作丹朱，是白七三年前归家时从河边捡回来的，说是跟着爹从京城过来投奔亲戚，船翻了爹没了亲戚也找不着了，于是白七领回了府交给了林妈妈，揽了个扫地杂役的活计。
她望着摩拳擦掌掩不住兴奋的丹朱丫头，默了默，“你爹是做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