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音淡淡,却自有威仪。
韩乐犹豫一瞬,索性放弃争辩,伸手敲了敲门。
“谁?”里面有人问,声音轻巧。
韩乐看了眼男子,咳了声,“鄙人姓韩,是大夫。”
屋门一开,坐在床旁的黑瘦少女立刻抬起头,眼角眉梢间带着几分惫懒与警惕,一双眸子干净却也复杂,似乎藏满了各种复杂意味,仔细看去,却又干净无尘,波澜不兴。
韩乐一眼觉得眼熟,下意识看向身边随从。
随从翻出诊脉的脉石,递了过去。
“……”韩乐摸了摸鼻子,接过脉石,“七姑娘,我们坐下搭个脉?”
白初漪微微皱眉,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眼前两人有些古怪,但具体哪里古怪她也看不出来,她微微敛眸,淡声发问,“韩大夫?”
韩乐微笑,“在下真是韩乐。”
“谁让你来的?”
“是五姑娘吩咐的。”
“她说了什么?”
“五姑娘吩咐在下务必要治好了您。”
“哦?她没告诉你我如何受伤的?”
韩乐轻轻一笑,“九风尚武,七姑娘又是玄云门高徒,受伤也是难免的。”
白初漪瞥一眼过去,说话滴水不漏,也是个聪明人。
“七姑娘?”
白初漪冷静的道,“先看看她。”
韩乐一怔,这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个昏迷不醒的小姑娘,身上穿着白家下等奴婢的衣服,皮肤粗糙发黑,显然是个粗使丫鬟。他下意识看向白初漪肩膀上明显的血迹,“不如我先帮您看看?”
“不必,先治她。”白初漪抚着肩膀慢慢起身,脚下一个趔趄,不由往后倒,她下意识伸手后撑,却被人在后面扶住,她回头一看,却是韩乐身边那随从,“多谢。”
随从见她身形稳住,迅速收回手,恭恭敬敬的退到一边。
白初漪看向面前态度恭敬的随从,微不可见的皱眉,她也算重生过两遭的人了,也算见过一些世面,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随从似乎并不如他表象表现的那么简单,只是具体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
随从仿佛没有察觉她的视线,继续低头摆弄手上的药罐,手法娴熟而自然,仿佛就是个最寻常不过的随从,最重要的是,他身上似乎没有恶意。
念头一起,白初漪不由自嘲一笑。
她是被人害的多了,都有了被害妄想症,如此下去,她怕是要草木皆兵了。
那边韩乐直起身。
白初漪立刻看过去,“如何?”
“不妨事,只是受了点惊吓,睡上一觉就行了。”韩乐微笑。
“不需要开药?”
“这小姑娘体质温厚,是个扛的住的,能不用药就不用药。”韩乐摇头,“是药三分毒,药喝多了反倒容易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白初漪不由莞尔,“韩大夫倒是个喜欢砸自己招牌的。”
“我原来也不是这般想的,偏遇着一个不爱喝药偏又有几分歪理的病人,时间久了,发现他说的一些话确实有几分道理。”韩乐望向白初漪的肩膀,“七姑娘,可否让在下看看您的伤势?”
白初漪才待点头,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随从忽的开口,“我来。”
韩乐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向疑惑的白初漪解释,“他是我徒弟,如果七姑娘不介意,可以让他看看。”
白初漪抬头看了眼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随从,目光微动,干脆利落的拒绝,“我介意。”
随从的目光落在她还在渗血的肩上,不甚赞同的摇头,“你的伤势不能再拖延。”
“所以我需要一个更好的大夫。”
两人目光相汇,空气中仿佛隐约有金石碰撞的轻响,竟是丝毫不让。
“咳!”
一声重咳!
两人同时抬头,同时望过去,目光颇为不善。
“……”韩乐很希望自己能消失,他咳了声,“既如此,不如还是让我来替七姑娘看看。”迎上随从并不如何和善的眸子,他嘴角不由又抽了抽,镇定的道,“七姑娘也说了,她需要一个更好的大夫。”
随从漆黑的眸子里涟漪微漾,旋即又恢复漠然,慢慢退后两步,转身出屋。
韩乐舒了口气,一回头,才发现白初漪正看着随从的背影,少女眼眸沉静而分明,却仿佛能够看透人心,他心中不由忐忑,“七姑娘看什么呢?”
她转过头,唇角微扬,笑意竟有几分懒散,“不看什么,就是觉得……”眼梢微挑,似笑非笑,“他不太像你的徒弟,倒像是你的师父。”
“……”韩乐忍住擦汗的冲动,讪讪的道,“家里有背景,脾气大些,也正常。七姑娘,可否让我来看看?”
“好。”
韩乐慢慢挑开白初漪肩上的绷带,看着绷带下血肉狰狞而且隐隐泛黑的伤口,脸色不由微变,忙从药箱里取出试毒的药石,轻轻一靠,莹白的药石便成了漆黑,他倒抽一口冷气,立刻去把白初漪的脉搏,半晌,才凝重抬眼,“敢问七姑娘,可觉得身上有何不适?我是说,除了疼痛之外。”
“剑上有毒?”白初漪想起突然发狂的慕容衍,“你可去看过慕容衍?他也中了剑,心智似乎有些损伤。”
韩乐凝重道,“慕容公子已经回府,我是直接来这里的,七姑娘当真没有半点不适?”
“有什么问题?”白初漪不答反问。
“剑上有毒,而且以毒性来看,绝对是剧毒,可不知为什么,七姑娘的脉象并不如何紊乱,似乎没有受剧毒戕害。”韩乐言简意赅。
白初漪眸光一闪。
世间根本没有百毒不侵的人,除非提前吃了解毒药,可谁又能预估到有人刺杀?眼下似乎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她提前与刺杀的人,里应外合。
怪不得韩乐表情如此怪异。
她瞥了眼韩乐,眸光微敛,淡淡的道,“看来我倒是挺幸运。”
韩乐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白初漪,却只觉得眼前少女身前仿佛蒙着层薄雾,看不太透,不过他也是在深宅沉浮多年,自然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微微一笑,“七姑娘着实幸运,我这就拟了方子,不出半个月,七姑娘的伤势定可痊愈了。”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