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蓁蓁当然不是真的溺水,因此被这些婆子拖上岸后,也就不过装了装样子,不一会就信转过来。
沈贞采带着彩凤过来时,谢蓁蓁已经坐了起来。沈贞采过来看到谢蓁蓁眼神迷瞪,浑身滴水的样子,一双眼睛首先红了,然而沈贞采并没有像芍药她们一样哭闹着上前,嫡女法则之‘遇任何事情,首先得保持震惊,所谓泰山崩塌于前而不变色。’
如今沈贞采算是做到这一步了,也算有进步。
“你可好?”沈贞采红着一双凤目,嘴巴微微抿了抿,一副要哭未哭的模样问道。
谢蓁蓁的脸色有些苍白,此时,沈贞采站着,她坐在地上,因此谢蓁蓁略微仰了仰头才能对上沈贞采的视线。
谢蓁蓁被太阳照射的眼睛微微眯着,她对沈贞采露出一个淡淡安抚的笑容开口道:“无事,不过喝了几口水而已,现下都没有问题。”
听着谢蓁蓁这浑不在意的话,担心她的沈贞采微微的有些生气,沈贞采正欲张嘴数落她几句,以免她总不长记性。
只是这时,芍药和熏香她们已经奔到近前,她们两人脸上均是一片泪际斑斑的模样,就连脸上扑的脂粉都被泪水冲化了。
两人见谢蓁蓁没事,哭成鱼泡眼的两人冲上前,嘴里带着哭泣和后怕的颤音,“小姐,您可担心死我们了。”芍药道。
“可不,下次就是打死我,我也决不离开小姐身边半步了。”看见谢蓁蓁没事,哭迷了眼的熏香转悲为喜,破涕为笑道。
见他们这样,谢蓁蓁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她内心想到,这一世就是不为自己,也该替关心着她的人谋算才是,所以以后她决不能再像今日这般的被动了。
谢蓁蓁和谢宜琪幸好都有惊无险,面色沉重的卿颜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而未免出现其他的意外,她这则亲自带着两人去厢房换衣服。
谢蓁蓁和谢宜珍在卿颜郡主的安排下换了干净的衣裳,而公主府出了这样的事,宴会自然没法继续下去,而谢蓁蓁等人也无心再待下去,一行人匆匆出了公主府,打道回府。
回去的时候,谢蓁蓁并没有跟随谢家的马车回去,她和沈贞采一起坐上了将军府的马车。经历今日一事之后,芍药和熏香是说什么也要留下一人陪在谢蓁蓁身边,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谢蓁蓁虽然对两人这番小题大做的样子感到好笑,但是也知晓她们是真心为她作想,因此也表现的极为乖巧配合着。
一行人坐在沈家准备的大马车上,一边的彩凤和熏香随身侍候着。一边喝着消暑茶的沈贞采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仍然心下存疑,她刀削般的面容微微沉吟,而好看的凤眉已经不受控制的纠结在一起。
“蓁娘,对今日的事情,你心里可有怀疑的对象。”沈贞采道。
谢蓁蓁看着沈贞采,好看的眉眼微微垂下来,露出卷翘修长的睫毛。只见她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轻启菱唇,冷然的说道:“今日不管她们是如何筹谋计划了这一切,事情估计远也没有我们看到的那般简单,这一回,我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的。”谢蓁蓁眼睛闪过阴霾。
再抬起头时,谢蓁蓁的眼睛里已经重新恢复到一派古井无波的样子,她的嘴里甚至带着轻轻浅浅的蛊惑人心的微笑。
沈贞采原本还担心谢蓁蓁会像她的小姑一样,性子绵软可欺,这下见谢蓁蓁的反应,她心里反倒放心了一些。
作为将军府唯一的嫡女,沈夫人对沈贞采的教育可丝毫没有松懈,所以很多时刻沈贞采虽然表现的一派直爽天真的样子,事实上她内里铁血的一面比之男子也不差分毫。
这才是镇国将军府嫡女应有的风范!
对于这些三番两次坑害他们的人,就不能对他们仁慈,沈贞采目光冷漠而又清澈。
“你当如何做?”沈贞采心下好奇,目光真诚而不含杂质的看着谢蓁蓁问道,她是真的替谢蓁蓁担心才会这般问的。
谢蓁蓁不经意的撩起车帘,朝外面的大街上看了一眼,阳光刺目,她有些不适的微眯了眼,转头对沈贞采灿烂一笑。嘴里带了些许俏皮的狠辣说道:“当然是让他们从此不敢再算计我们到我们的身上!”
沈贞采想了想,真能做到这样可不容易,毕竟人心这东西,那能是那般容易揣摩克制,除非……沈贞采目光一寒,看向谢蓁蓁淡然柔和的脸有些惊讶和担心。
难不成蓁娘想靠自己那微薄的力量,将这些不安好心的人全部铲除不成,沈贞采不由的想到。
“你现在可没有那等能力,可不许乱来,不然到时我也没法帮你!”沈贞采没有说透,然而语气却是真心实意的替谢蓁蓁担心。
看沈贞采这幅模样,谢蓁蓁估摸着她想茬了,抿唇轻轻‘噗呲’一笑。
“别瞎想,我不会乱来的!”谢蓁蓁眼里含笑,打趣道,脸上露出难得的俏皮模样。
沈贞采正一脸严肃着等待谢蓁蓁的反应,没成想到这丫头看破自己心思不说,还趁机嘲笑了自己一番,沈贞采当下脸色佯装恼怒冷哼了一声。
“好啊蓁姐儿,感情你是看我好欺负,才这般故意话里藏机锋的吧,我就等着呢,看以后那位还敢要你这么一个没好心眼的丫头。”沈贞采怒然转身,双手抱胸,脸上恼怒之色明显。
旁边伺候的两丫鬟见俩主子闹得开怀,心里也是高兴,其间彩凤见自家小姐吃瘪,心里自然不肯,只见她倒了一杯薄荷茶,递到沈贞采的手上,嘴里不留情的替沈贞采道:“那感情是,以后我们的表姑爷必然也被表小姐吃的死死的,这才不枉咱表小姐这样的风姿和口才。”
彩凤本以为这话会让谢蓁蓁羞恼上一阵,却没想到这表小姐脸上淡然无波,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当下心里惊骇,这表姑娘倒真是好气魄,喜怒都能不形于色了。
坐在彩凤对面的芍药眼见沈贞采和彩凤合伙打趣谢蓁蓁,抱着闹一闹的心思,自然不甘下风,她微微笑了笑,沉稳的脸上是一派老成的样子。
只听芍药开口道:“你这嘴碎的丫头,仔细夫人先将你配了人,省的带坏了府里的小姐们!”
每个女孩在谈到这种话题时都必然心下害羞,偏谢蓁蓁和她身边的丫鬟无事人一样,张嘴就来。
彩凤自觉说不过芍药这吃里扒外的丫鬟,面色微红,有些羞恼的说道:“你这人好生没趣,平白的扯这些做什么,也不怕被人听见,现在有了表小姐给你撑腰,你倒是完全不顾念着我们这些老人了。”
“哟,刚刚可不是我先提的,也不知是哪家丫头,张嘴就……”
“别说啦,羞不羞呀你!”彩凤打断芍药接下去的话,面色涨红道。
彩凤脸上的羞红蔓延到了脖子,此时,因为嘴里说不过芍药,正暗自腹诽,‘芍药这丫头真是白长了这么一副好面皮,怎的就不害臊呢。’她心内暗自恼恨的想道。
对于两丫头的斗嘴,虽然彩凤没能说过芍药,然而沈贞采崩了一整天的神思,在这一刻,却是稍微松解了一些。
看着谢蓁蓁柔和而又淡然的脸,沈贞采心内没由来的生出一阵感激,自来作为将军府唯一的女孩,她都被保护的太好,即便有着祖母和母亲的诸多提点,却仍不过事纸上谈兵而已,遇事总爱寻求别人的帮助,此番跟谢蓁蓁相处下来,她心内倒是更加明白了一些处事的道理,因而遇事也能更加从容面对了。
“蓁娘!”沈贞采突然轻唤了一声,然而脸上稍显迟疑的没了下文。
“嗯?”谢蓁蓁回过头看向她,眼睛里是柔和而又不逼人的询问,谢蓁蓁的眼睛和她的人一样,充满着多样的色彩,却又始终给人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所以任何人跟她长久相处下来,都会受她感染,变得柔和起来。
这是蓁娘的独特能力,沈贞采想到。
因为刚刚谈到她们的归宿问题,沈贞采一时好奇,就想问问谢蓁蓁对此是否有什么别样想法。
不知为何,沈贞采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对于这些寻常闺秀间难于启齿的问题,在谢蓁蓁这里似乎都不是禁忌的事。
然而即便沈贞采内心强大又直爽,但是在这种问题上,必然也如同一般小女孩一般会害羞和期待,只见她白皙的肌肤上透出一抹异样的粉红。
踌躇良久,沈贞采还是开口了,“蓁娘……你……以后想嫁什么样的人家?”她一句话再三停顿后才开口问道。
旁边两个丫鬟见沈贞采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均是一副怔愣惊吓的表情。
见沈贞采低着头,一副恨不能钻地缝的模样,谢蓁蓁轻轻笑了起来,声音如水撞风铃,清脆而又空灵。
原来她的笑声也这般动听,车内三人同时想到。
笑了一会,见沈贞采越来越红的面庞,谢蓁蓁眼角带着淡然而又世道的笑意道:“称心合意的,望一世一双人也未尝不可;若不成,只要品性良好,举案齐眉也不失为美好。”谢蓁蓁没有糊弄沈贞采的意思,说的正式而又淡然。
就这样?对谢蓁蓁的说法,三人的内心似乎早已有意料,然而又似乎不相信谢蓁蓁会这般轻易的对姻缘如此妥协。
沈贞采心内仍抱着少女间的期待,因此对谢蓁蓁这种淡然而又现实的回答不太满意,“蓁娘相信命么?”
“信!”谢蓁蓁回道,不信的话,那她这一世又是如何解释。
“既然如此,那就该相信,姻缘中必然会有你的命定之人,我们年岁尚小,何必如此消极!”沈贞采反过来劝谢蓁蓁道,她不喜欢谢蓁蓁明明是年纪轻轻的样子,却抱着这么一副老态毕现的心态。
谢蓁蓁笑了笑,没有回应沈贞采满是朝气的话,她明白,任何少女在这种年纪的期待都最为美好,论理她都不该破坏她们如此美好的想象。
然而谢蓁蓁上一世又何尝不是带着诸多美好的愿景,然而想象越美,现实就越残酷。
所以这一世谢蓁蓁想的明白,姻缘这种东西对她来说,有的话就权当生活额外的点缀了,没有的话,她也会必然护好家人,释然的度过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