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札礼知她一时半会不信,怎料到她疑是入梦呢,转头向小雀道:“你去取个架子,把这两根金钗供起来,以后不必上头了。”
原来刚刚取下的金钗,张札礼一直揣在袖口,现下取出是要确如自己所说,供起来时时”警醒“了。
小雀忙不迭的去取架子,脚步都欢快了几分。
小姐素来身体娇弱,偏偏王妃不知打哪儿听说,世子拿走了小姐的一对碧玉簪子。
于是王妃亲赐了这又大又笨重的金钗,说是贴补她嫁妆的。又领世子夫人插戴了给各府夫人看,引得大家赞扬,王妃还说小姐爱这金钗爱得日日戴在头上。
其他人当面都凑趣说是婆婆会心疼儿媳,儿媳也珍重婆婆的心意十分难得,暗地里不知道多笑话小姐眼皮子浅哩。
只被王妃话说到这份上,小姐不日日戴也不行了,又天天从早到晚站着服侍婆婆。哼!说甚么世子夫人,也就比底下丫鬟穿的光鲜些,丫鬟还能轮班休息哩。
林婉绵看连前面金钗亦是有了交代,不由暗暗为这梦境喝彩,大处不说了,小处细节也那么到位,不知不觉抬头看向相公,只好奇这梦境接下来演到何处。
张札礼看她抬了头,心中振奋,又道:“至于前些日我说的那个外室,不过猫狗般玩意儿,如何要你操心。我稍后便安排她离京,此后也绝不在外流连,惹夫人伤心了。”
婉绵正要叹服这梦境一丝一扣俱是吻合的,不料这时小厮奇茗匆匆来到。
因毕竟是夫人所在正屋,不敢入得屋内,奇茗只在门槛外行礼道:“柳二爷使人来找爷,说是昨日说定的买卖还定数吗,还请爷速携了银两去五味居包厢哩。”
张札礼闻言,忙把前后事情思索一番,方想起原是托了柳二爷找人打点,为翠帷爹翻案的。
现在虽然不用打点了,可翠帷处却需要打发,少不得需要些银两才好。
只是想来他原先那般挥金如土的,一个月能支的银子早花用干净了,一向他是到王妃处去讨要的。可如今让他低头是再也不愿了,今早便连以往常挂口边的“娘”和“儿子”都不愿提了,如何肯去她处讨钱呢。
踌躇一番,到底向妻子开口道:“你素知我大手大脚惯了,只是此间却有急事,还请娘子行个方便,下月银钱一发,立刻还你。”
婉绵刚刚疑自己可是发梦,现在听相公这么一番话,才知并不是梦了。
到底这压箱底的谜底给露了出来,遂木然道:“小雀,你去我嫁妆箱子里看看。”
小雀刚刚拿了架子出来摆金钗,一边竖着耳朵听世子表着衷心。
未料不过一瞬,剧情便急转直下,这世子果然不安好心,又是来算计小姐嫁妆的,不由发急道:“小姐,陪嫁里哪有什么银子,最贵重的一对碧玉簪都被世子前几日拿走了,也就这金钗算值几个钱的了。”
张札礼方记起来,顿感尴尬。
他早先一向不管庶务,醉心吃喝玩乐。妻子过去陪嫁几何,如何花用更是没理没问的。后面落魄了则是没脸问了,是以今日方知妻子陪嫁里居然没有银钱。
要知道时下娶妻,聘礼便必有银票的,王妃又向来表面功夫做的面面光的,此处断不会不给。
至于娘家除了聘礼随新娘子过来,嫁妆里也是讲究放个大票子求个好彩头的,更不必说私下压箱底的银子了。
看来妻子娘家这不厚道刻薄的风气是早已有了,可是连王府这门亲事居然也敢下黑手,胆子不能说不大了。
怪不得后面卷入那些事情里面,没落得个好下场了。
沉吟片刻,张札礼道:“既如此,这金钗我先拿去当了。你只说我拿走了,推我身上便是。今天我先走了,明日我再找你,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哩。”
婉绵低头不语,默默送他到门前。
张札礼心知,自己这下把前功尽弃,妻子因此又疑上他了。
可现在外面事情更觉紧要,不得不去的,便袖了金钗,带着奇茗出门去也。
小雀只得又把架子拿回去放好,旋即回来苦着脸问道:“小姐,现在如何是好。这金钗是王妃亲赐,不戴都要给脸色看的,何况现在又被世子拿走了。”
婉绵苦笑一声道:“还能怎么滴,横竖由着人宰割便是,我能憋着不叫痛已是不易了。”
小雀闻言想起小姐从小到大的日子,不由泪盈于睫,哽声道:“我也知小姐素日难。只常言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小姐偏硬生生忍着,这不一刀刀越发重了起来。”
“要是小姐横下心,撕破脸,真如泼落户般闹去哭去,怕她们也不敢这么过分哩。还有这般王爷知道了必然会管一管儿的。”
“便是世子爷,虽然是个没长性的,到底求到他面前也会给些好处的。那些不要脸的,都不知从世子爷里哄了多少好处去,偏她们能得,我们不能的?便是身份也比她们尊贵些哩。”
婉绵只摇头,道:“府里素日看我笑话还不够多吗?还要凑上去演一出儿?便是真的不顾脸面去求去闹了,这日子能这么过一辈子吗?”
”小姐!就是不求得些好处,也可从世子爷处,求怀个孩子傍身。听说王妃刚进府时也艰难,还是怀了二爷才好的。府里老人都说,有了孩子未来好歹有些指望哩。”
原来,府里有些老妈子虽然多舌,却对这可怜的世子夫人也有恻隐之心,忍不住指点小雀些道理。小雀原先每每看世子爷都是来为难人,又说完难事便不多待的,便知要劝也是无用。
只今日世子爷似乎有些些儿不同,不由存了些奢望,故此劝解婉绵把握机会。
婉绵转头道:“你说我还该求他?”
“横竖世子明日还来,便拉下脸来试一试罢。“
婉绵闻言心中苦楚,世子为人佻达,刚刚说什么柳大爷的,只怕是小厮避着自己,才拿些莫须有的人来叫相公出去。而相公刚刚还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外面人一勾搭便潇洒去了,自己真能,又或者真要从他那求得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