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并没有食言,在天黑之前就将阮寒烟送到了将军府门口,在门口等着的丫鬟有眼色的上前笑道:“太子殿下若不嫌弃,进府吃顿便饭吧。”
“阮姑娘以为如何?”
阮寒烟下了马,本想直接进府,结果这太子直接把选择权放在她手上,让她不得不停下先敷衍。
她勉强撑起嘴角:“若是臣女,必定是想让太子进府吃个饭,但是您瞧天色不早了,二哥也还没回来,而且今天的事情太过惊险,太子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下次,下次臣女再让哥哥登门道谢。”
赵瑾坐在马上没有下来,反而居高临下的瞧着她,玩味一笑:“你都说今日的事情凶险,那不如今日孤也不走了,直接先在阮府歇息如何?”
阮寒烟呆愣在地,懊恼极了,但临时又找不到很好的借口,只能看似淡定的站在那,脑海不停的转动,想如何体面的让他离开。
赵瑾瞧她那个样子,大笑出声:“不必了,代本太子多谢阮夫人的好意,若的空,本太子再登门拜访。”
说着在丫鬟疑惑的眼神中对着阮寒烟道:“阮姑娘,你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骑马远去的路上掀起一阵灰尘,转眼又跌落地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阮寒烟看他和随从驾马离开的背影,脚狠狠一跺,有趣什么,我又不是你养的动物!
随即狠狠的转身进府。
丫鬟回府将一切事无巨细告知,连氏听闻一脸讶异:“此事当真?太子当真是与小姐一起骑马回来的?没有马车?”
“没有。”丫鬟站着一五一十继续说道,“奴婢瞧着,太子和三小姐之间好像很熟稔,说三小姐越来越有趣了,只是咱们小姐到最后都是气呼呼的。”
这话让连氏和连嬷嬷互看了一眼,嬷嬷对着丫鬟道:“你先下去吧,这事不要宣扬出去。”
丫鬟离开后,连氏苦笑:“这模样大概整个洛都都是看到的,宣不宣扬出去又有什么影响呢。”
连嬷嬷安慰道:“夫人别太担心,好歹赐婚的旨意下来了,两人这样做也不是太过逾距,旁人眼中也不过就是夫妻间的提前相处罢了。”
连氏悠悠道:“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是太子和烟儿已经几年未见,之前进宫时太子也是三推四辞,偏偏如今两人相处又是换了个面貌,反倒是烟儿对太子气恼,真是让人操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嬷嬷笑着开解,“小姐有脾气也是好的,至少也让太子知道,咱们阮家女也是有气性的,不是随意可以拿捏的。”
连氏听了这话也欣慰:“是啊,当初就怕咱们孩子要是真嫁给太子,什么都听他的,要是受了委屈也不敢说,那岂不是真嫁入狼窝了,如今……罢了罢了。”
“奴婢也觉得这是好事,咱小姐也不用一天到晚想着太子,也可以静下心来准备亲事了。”
说起亲事,连氏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开国皇帝的一段风流韵事,赵国女子皆以绣制自己夫君的礼服为荣,甚至民间也有了在服饰上炫技的意思,每次有新郎官,大家都会根据他身上的绣品和材质来判断女子的刺绣功底,是否是贤妻良母的模样。
按常理太子的礼服是由礼部负责画样,宫内的绣娘绣制,可阮寒烟的女工并不好,为了不影响皇家的面子,又能与民同乐,皇后私下传人来告知连氏,太子的礼服宫里的绣娘会准备好,但太子的袖口处那些刺绣就需要太子妃亲自完成。
想到这一点,连氏的头又开始痛了。
自己的孩子什么样自己最清楚,光是那两个袖口的两圈画样,普通女子两月可绣完的时间放在自己孩子身上估计两年都不一定能完成。
“夫人不必担忧,奴婢这就去请洛都最好的女红师傅来府里,绝不会让小姐的女红被人笑话去。”
连氏笑说:“嬷嬷不是老糊涂了,本夫人也可以教导。”
连嬷嬷一拍脑袋,顿时领悟:“奴婢可真是老糊涂了,咱府中就有一位天下无双的女红能手,还需要外人吗?”
连氏想了想,还是让下人将库房里最好的针线都拿出来,挑了一半让她们叫到小姐房中。
阮寒烟在自己院子中对一堆针线发呆,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既然礼部都讲那礼服宫里人会做,那她还多此一举绣什么袖子?万一绣的不好看又被嫌弃,古代人在这些事上真是麻烦。
“小姐,连嬷嬷说明日夫人就要教导您刺绣,要不要先练习一下?”翠竹和翘梅早就被太子的人送回府里,现在她们看着阮寒烟紧皱的眉,还以为她是对绣工发愁。
翘梅开解道:“小姐不必如此忧心,好歹现在来教导您的是夫人,想来是不会像之前那些师傅一样不耐烦的。”
“翘梅啊,是历来太子妃都要遵守这个规矩的吗?”阮寒烟气闷了半天,那些线团都被她弄乱了,翠竹忙上前整理。
翘梅低头回道:“回小姐,本来这是没有的,但高祖的事情流传到民间后,大家都不由的开始了这个事情,慢慢的就变成必须要做的事了。”
“高祖的事情?这跟高祖有什么关系?”
翠竹立刻答:“这个我知道!”
阮寒烟被翠竹高昂的语气来了兴趣,撇开那些线团,饶有兴趣问:“翠竹,你跟我讲讲呗,好像知道高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翠竹用手抚了抚喉咙,清了嗓子:“咳咳,话说前朝末期,那皇帝是残暴不堪,肆意杀害忠臣,咱们赵高祖顺应民意,揭竿而起。”
“等等等等,他是造反的啊?”
翘梅给阮寒烟倒了一杯茶:“小姐,可千万别这么说。”
翠竹不满道:“小姐,你还听不听了。”
阮寒烟头如捣蒜:“听听听听。”
翠竹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咱们高祖一呼百应,势如破竹,短短一年就能冲破前朝的百万大军。”
听到这里,阮寒烟不由满头黑线,她知道说书总是要夸张一点,但总是要顺应事实吧,一个人冲破百万,这是神仙吧。
但她不敢多话,只能看着翠竹继续高昂的讲。
“你可不知道,咱们高祖身边有两大红颜知己,一位是他的结发妻子,那可是武林高手的嫡女,也是他一开始能起兵的重要助手,另一位则是巫族的圣女,那灵力可是极其厉害,听说那圣女一手就能摧毁一支军队,厉害的很。”
“巫族?圣女?”
“对!”翠竹激动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把另两人吓了一跳。
只听见她大声道:“这巫族虽然现在消失了,但是在当时那可是轰动一时的,可别说这圣女可是貌美如花,倾国倾城。”
翠竹双手捧心状,一脸向往:“要是能够瞧一眼圣女,就是死了也甘愿。”
翘梅轻咳两声,翠竹才反应过来,继续道:“有一次高祖因为要深入敌营,咱们圣女因为心系高祖的安危,就在他的衣袖处绣了两只蝴蝶。”
“结果!”
阮寒烟被她突然拔高的声调吓了一跳,没好气道:“结果那蝴蝶是不是救了高祖一命?”
翠竹的故事戛然而止,蹲下来与阮寒烟平视,惊喜道:“小姐,你也听过这个故事啊?”
阮寒烟一下子觉得没了意思,扯着那些线团道:“你看看那些野史小说,哪个不是这么写的,只是就因为这样就需要新娘自己绣东西给新郎,太扯了吧。”
翠竹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扭头看了眼翘梅。
翘梅微微一笑,劝慰道:“也许是圣女奋不顾身救高祖的那种勇气让世人震撼,因此后人都纷纷效仿,同样也能彰显自己的贤德,才有了如今新娘替新郎制婚服的传统。”
阮寒烟丧气,长长的叹口气:“古人的女子真是悲惨。”
自己的贤德居然是展现在男方的衣物上,越在这里过下去,阮寒烟越觉得自己的思想和这社会格格不入。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漏出马甲,她更怕自己最后会成为其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