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来到皇太后殿宇前，站在宫门，抬头看天空。
那夜来的时候，这里阴气很重，但是到了白天，这种阴气就消失了，阳光底下，一切魑魅魍魉都无法躲藏。
“太子妃来了？快快请进吧。”伺候皇太后的宫女出来见到阿九，便福身请她进去。
阿九有些诧异，一般不是要先通传吗？
但是她也没考究太多，跟着那么宫女便进去了。
宫女直接带着她进了皇太后的寝殿，越往里走，方才的那种正午阳刚之气就不复存在，空气中还有那种粘稠湿润的气息。
在这大夏天，在这干爽的殿宇，不可能会让人感觉潮湿的。
皇太后半躺在贵妃榻上，穿暗青色团绣暗云纹金菊盛开图案的绸缎衣裳，头上挽着庄重的凌云髻，发髻贴服，饰以纯黑水晶参银发簪，贵气逼人。
她的脸比之前阿九见她更光滑了一些，但是脂粉浓厚也掩饰不了苍白的肤质，她仿佛很疲惫，头微微转过来的时候，眼皮许久都没抬起来。
阿九一边打量她，一边跪下来请安，“阿九参见皇祖母。”
“阿九来了？坐吧。”她抬起手，指了一下比较远的椅子，“坐那里。”
阿九站起来，“谢皇祖母。”
她依言坐下来，依旧盯着皇太后看。
皇太后强打精神，“你来做什么？”
阿九道：“回皇祖母的话，阿九要与太子出远门，特来跟皇太后辞行。”
皇太后显然不以为意，甚至没问她去哪里，只是轻轻点头道：“嗯，一路小心。”
“谢皇祖母。”阿九还是看着她，她几乎没有什么动作，除了偶尔的转头和抬手之外，可这些动作也是十分机械的，像是一个被线控制的木偶人。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去吧。”皇太后说。
阿九微微笑，“不着急，我想陪皇祖母说说话。”
皇太后转过头，看了她好一会儿，眼光是不具什么杀伤力的，就是觉得有些怪异。
眼底依旧有一抹无法忽视的厌恶，这和阿九第一次见她一样。
若没有这些眼神，阿九还以为这真是一个木偶呢。
“好。”皇太后说。
阿九却不知道说什么了，不出声的时候，寝殿里有说不出的诡异，寂静的诡异。
殿里伺候的人有三四个，呼吸声很轻，重重窗户紧闭，风透不进来，空气是凝固一般的叫人窒息。
“今日天气很好，皇祖母不出去走一下吗？”阿九问道。
“哀家有些乏，不去了。”皇太后淡淡地回到。
阿九笑笑，“大概长久不运动，所以才会觉得乏，不如，我陪皇祖母出去溜达溜达？”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忽地伸手推开窗户，一道阳光射进来。
皇太后陡然大怒，“把窗户关上。”
她的面容变得很狰狞，很厌恶，伸手挡住眼睛，似乎不能直视阳光。
阿九连忙关上，“对不住，我只是觉得打开窗户能让这里多一点阳光。”
“哀家不需要，你走吧。”皇太后厉声道。
“皇祖母……”
“滚！”皇太后还是显得十分激动，厉声喝道。
阿九只得躬身，“是！”
她退后几步，出去了。
这一次的探索，毫无发现，只依旧是那种诡异在心头回荡。
阿九觉得很颓然，看来，这个殿宇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她是不会知道的。
回到飘絮宫，阿九觉得后背的衣衫都带着濡湿的感觉，但是她分明不觉得热。
她让万星给她擦了了一下，手绢都被染湿了。
“太子妃，您怎么出冷汗了？这汗可冰冷。”万星诧异地道。
阿九知道那是阴气入侵，当阴气以潮湿的形式存在，意味着很厉害，尤其这还是大白天，还是她这个地府阳鬼差也无可避免地被入侵。
“我有些不舒服，但是不打紧，休息一下就好。”阿九勉强撑起笑脸安慰万星。
“奴婢给太子妃泡杯热茶。”万星担忧地下去。
李其琛去跟皇上请旨之后，便兴冲冲地回来了。
他进入飘絮宫，万星告知他阿九有些不舒服。
他显得很关心，“要紧吗？不如请孙御医过来看看？”
阿九抬起头，苍白一笑，“没事，可以出发的。”
“真的没事？”李其琛问道。
“嗯。”
李其琛瞧着她的脸色，松了一口气，“不耽误上路就好。”
阿九心里有些闷，这话多少让她不舒服。
但是想想也就释然了，他失去心爱的人已经四年，想急切见到她也是人之常情。
倒是自己那些小心思，有些可笑了。
她在心头狠狠地骂了自己一通，杨阿九，你矫情什么？你好歹是接受过现高等教育的人，也在现代开明的社交文化里浸淫过，莫非你不知道玩玩暧昧之类的从来都不需要负责任吗？
“你真的没事吧？”李其琛见她脸色不怎么好，不由得迟疑了一下道：“如果真的很不舒服，我们可以明日再上路。”
阿九摇头，“不了，早点去吧，帮你找到人，我心里也舒服。”
李其琛有些感动，“阿九，看来本宫之前一直错看你了，你其实是一个好姑娘。”
“行了，不要给我派发好人卡，我们走吧。”阿九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李其琛早就命人准备好了马车，如今只需要一声令下把东西搬上去就行。
两人坐在马车里，金建忠赶车，万星也与他一同坐在外面，后面有几名侍卫骑马跟着，因是微服私访，自然就不用大张旗鼓了。
阿九闭上眼睛，脑子里依旧被宫里的那些事情烦扰。
怎么都不得安生，她干脆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行人。
一匹马从街头另一边跑来，马背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衣裳的年轻男子，阿九定睛一看，那不是昨晚见到的那冷酷得很的男人吗？
那人策马与阿九的马车擦肩而过，他眸光不经意地瞟过来，似乎也看到了阿九，但是没有什么表情，神情很冰冷。
阿九趴头出去看，被李其琛拉了回来，“你看什么？”
阿九回过头，“没，似乎见到一个熟人。”
李其琛凑到窗口上看了一下，只看到一个人骑着马，面容瞧不见，看到背影，他说：“是骑马那个？是男人。”
“是的，是男人。”阿九说。
“认错了吧？”
阿九睨了他一眼，“我就不能认识个男人吗？”
李其琛淡淡地道：“自然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