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举家团圆的日子,相府上下忙着节日要用的东西。沈君眉带着内外俩院的管事忙着收礼和送礼。
“夫人,徐家送来几盒上好莲蓉月饼,上好的东海龙舌两斤……”
“章家,五色月饼四盒,瀑布仙茗一斤,另有千年灵芝一株……”
仆人对着礼品单子嘴里不停,念念叨叨,沈君眉坐在相府议事的大厅里,听着下人的回报。此时因已经处理了府上大事小事一干不等,沈君眉的神色稍显疲乏,然而众人都还等着这位当家夫人的发话呢。
因此沈君眉也不敢松懈,事情虽然不用她亲自去做,可是光顾着给出大大小小的意见指令,已经够让她心累了。好在这一次去将军府,在自己的母亲哪里又学了一些东西,不然她此时定然没那般应对自如。
“月饼先挑拣出来,等下对着单子,错开来回送回去,这些茶一部分送去外院,由老爷处置,一部分归库,药材类的挑拣好的出来送去荣院,点心果脯类的东西,挑拣了给各院小姐姨娘送去一些……”
因为是中秋节这种大节,因此官场之间自有一套规矩,此时送的都是寻常间的东西,并会让人会错意,大家都乐的这样,走的不过是一个场面而已,倒并不是些稀罕的东西。
然而寻常的东西也是有贵贱之分的,比如相府收到的这些‘茶啊、灵芝’之类的东西就已经很是贵重难求了。
近日以来,因着沈君眉逐渐显现的强硬手段,府中下人也再不敢拿她当那不懂世事的夫人对待,都是看脸色吃饭的人,做起事来不免捧高踩低。
翠云院内,小柳氏的房间内,此时正爆发出一阵阵摔摔打打的声音。
“她凭什么,她凭什么苛待我们……”房内谢宜琪尖叫着推翻了桌上看起来包着尚好的果点盒子。
此时谢宜琪满脸尖酸,凶相毕露,不复初见之时的灵动胆怯。
“好了!小姐别生气了,今日过节呢,等下要是哭花了眼睛可就不好了!”房内红婆子正耐心劝着谢宜琪。
谢宜琪不理会她,反手又是一扫,桌子边缘上的几个礼盒便哗啦啦的落到了地上,她嘴里还尖声哭喊着道:“她们这些人欺人太甚,我定要到爹爹面前揭发这些人恶毒的面皮……”
桌上的东西摔完了,谢宜琪仍不解气,盯上了桌上一套骨瓷的茶盏,她举起手正要往地上摔,一边的红婆子手脚麻利的就将她拦下,口里念叨;“哎哟,我的小姐,这可摔不得,这套瓷器可是老爷赏的,老爷最爱用这套瓷器,喝姨娘泡的茶,这可只此一套,你要是摔了,以我们目前的情况,贯然再难要到同样品质的一套了。”
谢宜琪虽然心里也明白这套东西的贵重性,自己是惯不能撒手将它打了的,但是嘴上却仍不屑道:“如今,爹爹一月难来娘房里一回,天天摆着这个死物顶什么用。”
小柳氏正在房间的另一边摇着竹床,哄着静哥儿喝羊乳,闻言,神色不显,嘴里却道:“让她摔,摔了干净才好呢,老爷如今厌弃我们母子,一月难得来看上她们姐弟一眼,如今全摔了倒好断了念想,省的她只会在我这里没用的哭诉耍泼!”
红婆子知晓自家姨娘是有意训导谢宜琪,因此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接口便道:“小姐可得沉住气呀,如今这府里人人狗仗人势,瞧不上咱们,可是小姐可千万莫要遂了她们的意,反倒因为这些小事与姨娘闹将起来啊!”
“妈妈莫劝她,左右让她闹开给大家看看,让大家都知晓才好看呢!”
“可使不得,使不得!”红婆子急道,“现今府里真正会心疼小姐也就只有姨娘了,小姐要是与姨娘生分了,岂不是更让那些人得逞。”
谢宜琪被红婆子扶着坐下,口里一时无话,表情若有所思,显然是被小柳氏和红婆子的双簧说动了。
小柳氏自然不是真的要打击谢宜琪,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虽然女儿家到底比不上儿子来的重要,但好歹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自然不忍心。
她渡步上前,坐到了谢宜琪的身边,将谢宜琪拉到自己的怀里,眼里挤出眼泪道:“娘何尝不知道你的委屈,可是如今你弟弟年岁尚小,你又还没有能力,现今我也没有办法从那些人手中抢回你父亲,如今咱们娘三,也就只能委屈一些,待你们平安长大,咱们才能有出头之日!”
听到小柳氏的哭诉,谢宜琪绷着的情绪终于奔溃了,伏在小柳氏的怀里嚎啕大哭,“我只是不甘心,都是爹爹的女儿,为什么她们能吃好的、穿好的,我们却要在这种地方,受那些下人的欺压。”
听罢,红婆子亦是老泪纵横的样子,拿着一条帕子按着眼角道:“唉,要是姨娘能留住老爷的心就好了,只要有老爷的撑腰,咱们还怕那起子小人的克扣吗?”
小柳氏神色一暗,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自从那个女人从将军府回来之后,谢国仪就一改之前的态度,对她们这些姨娘不再在意起来,一月以来十有九天是宿在正院,剩下的一天也必然是呆在书房处理公务去了。
听罢红婆子的话,谢宜琪从小柳氏的怀里抬起头,一双杏眼肿胀通红,她满面泪痕,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看着好不惹人怜爱。
“只要爹爹能来娘的房里,咱们就不用再像这样被她们欺负吗?”谢宜琪问道。
“嗳,那能那般容易!”红婆子叹了一口气道。
谢宜琪目光微涩,然而低头垂眉间,脸上的神色却有一闪而逝的狰狞。
她想要的,她自会自己用手去拿,不管现今这些人怎么打压她,最终她才会是那站在高出的赢家,谢宜琪心里恨声道。
哭也哭了,摔也摔了,经由小柳氏和红婆子的开导,谢宜琪神色稍微收敛了一些,下人进来将摔乱了的东西重新归置了,小柳氏又着手让人重新给谢宜琪梳妆打扮了一番。